我行四方,以日以年

Love will leave you cold

(一)

很多年以前的寒假,窝在家里读金庸小说

那时尚不懂得武侠世界里的那些映射、隐喻与醒言,字里行间也读不出一声长叹,少年只是因为对门外的一切有无限期许,却又畏惧黑夜与寒冷,所以只能抓耳挠腮地幻想一场大冒险

离除夕不远的某个夜晚,读《倚天屠龙记》,范遥跟赵敏说:

“郡主,世上不如意事十居八九,既已如此,也是勉强不来了”

读完很是生气,撸起袖子想把张教主揍一顿。或许因为还未正经接触过严肃的文学和戏剧学,不明白冲突的重要性只是见不得人受委屈,觉得作者真是糟糕,赵敏一定要跟张无忌折腾,郭靖一定要死守洛阳,《天龙八部》一定要写成悲剧。后来有段时间读书先看结尾,发现是皆大欢喜了才松一口气从头开始读

再后来啊,跟社会对练,被数次单方面殴打,逐渐学会些粗浅的道理,不再梗着脖子讲我偏要勉强,反而开始羡慕起这些不谙世事的朴素愿望了

 

(二)

作为一个多少有些古板守旧的人,断舍离这种事从来办不到,好看的石头都小心翼翼地装在盒子里

连旅行也是如此,于各地闲逛时收集来种子,后来有的发了芽开枝散叶,就故地重游把它们栽回去。世界漫无边际,西风带与洋流不停歇地把人送去新的地方,这些散落的花草树木终将变成生涯中偶尔闪光的灯塔——如同一部电影给人留下印象的一个瞬间,Walter Mitty飞奔向直升机,陆焉识弹起破旧的钢琴——定义着一个人的一段时光

起于四方终于四方的行走啊,多数时候不知道在找什么能找到什么。宿醉未醒的流浪汉夜半时听到远处街角依稀的爵士,也会无甚缘由地想着些心思

毕竟,使人觉得遥远的从来都不是时间长,而是三两件不可挽回的事

 

(三)

雷克雅未克。相隔八年的小镇无甚两样,连去湖边喂的那群鹅都没什么变化,然而年月如巨轮般浩荡而来,在所有的方向巍峨而立,以至于每次沿记忆溯回都会狠狠撞在峭壁上

想起第一次来冰岛的时候,每天五小时日照,两小时黎明,两小时黄昏,十五小时的夜,城市永远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。那时还未适应四处漂泊的日子,刚开始尝试着与自己好好打交道,觉得未来晦涩不知所终,每天就在城里吃鱼南岸看海湖边喂鹅,听着山那边的风雨声,零零散散地于四方留下痕迹,憧憬下次再来时是如何光景——“必然会过得好一些吧!”

后来意识到,难的不是过得好一些,而是对必然会的深以为然

终究都会有的,面包会有的,牛奶会有的。到得明年冬天,又会有许许多多雪花,只不过已不是今年这些雪花罢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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